編者按:東經(jīng)123.52度,北緯47.34度,黑龍江省齊齊哈爾市甘南縣興十四鎮(zhèn)興十四村。1956年春天,一群臨沂人背井離鄉(xiāng),從沂河邊長途跋涉,一路艱辛,來到黑龍江省音河畔。
大眾網(wǎng)臨沂8月6日訊(記者 劉遙)50多年來,帶著骨子里的“沂蒙精神”,這幫臨沂人艱苦創(chuàng)業(yè),在遙遠的松嫩平原赤手打拼出“龍江第一村”,被譽為黑土地上一顆耀眼的明珠。2012年,全村總資產(chǎn)達到18.1億元,人均純收入6.58萬元。
從今天起,將推出特別報道,分“拓荒篇”、“創(chuàng)業(yè)篇”、“騰飛篇”、“傳承篇”和“啟示篇”五篇,為您講述興十四村那些有血有肉的臨沂人的故事。
“樓上樓下,電燈電話”,50多年前,沂蒙人響應(yīng)國家號召開赴黑龍江拓荒前,當?shù)馗刹總冞@樣向他們許諾。如今的村莊別墅成片,樹蔭成行,他們拼出了這個夢想。
但興十四的臨沂人曾一路艱辛,也曾吃過救濟糧。1956年剛到的時候,這里只是一片草比人高的荒原,沒有農(nóng)田,沒有人煙。拓荒,由此開始。
如今家家戶戶住別墅
七月流火,萬里無云,空氣清新得令人愉悅。車一路駛進興十四村,窗外是一望無際的玉米和水稻,靜謐整潔的大街小巷里行人很少,一座俯首躬身渾身是勁的拓荒牛雕塑立在村口的廣場上。
錯落在松柏之間的是紅頂小別墅,家家門前的沙果樹都墜滿青色果子,豆角、茄子、黃瓜長勢正好。在刻意恢復的原生態(tài)樹林中,廠房樓隱約可見。
住進村里的賓館,端上來的是原汁原味的黃瓜、土豆、西紅柿,居然還有大煎餅!問服務(wù)員是不是遷就我們這些老家人,“不是啊,這就是我們的主食?!?/font>
村干部馬洪軍的爺爺是第一代拓荒人,他帶記者參觀二層別墅,一進小院就看到門沒鎖,可主人不在家。感覺冒失了,快速瞄一眼家中擺設(shè):大露臺、魚缸、整體廚房、家庭影院一應(yīng)俱全,餐桌上還有一摞煎餅和一碗鹽豆子,唯一有時代感的是墻上一座報時的掛鐘。馬洪軍倒是大咧咧:“不要緊,隨便看,全村的門都不用鎖。”
在這個完整的臨沂移民村,不但保持著臨沂的民風民俗和臨沂人的性格脾氣,就連全村人的口音都是沂蒙腔調(diào):“怎事兒”、“菜全都木有污染”。“小孩會好幾‘國’語言,在學校說普通話,跟同學說東北話,還學英語,一回家就說臨沂話?!?5歲的老人劉鶴亭笑瞇瞇地告訴我們。
“現(xiàn)在是實現(xiàn)了‘樓上樓下電燈電話’,剛來的時候,房無一間、地無一壟、樹無一棵,還以為移民移錯了地方。”今年85歲的張維良老人鄉(xiāng)音未改,他是1956年最早來到興十四村的第一批拓荒人、老黨員,村里人叫他老張會計。剛到村這天參觀的,就是他跟老伴的家。
當年他們覺得移錯了地方
1956年,根據(jù)國務(wù)院部署,由山東省臨沂縣、沂水縣、沂源縣、沂南縣、莒縣、費縣、蒼山縣、平邑縣向甘南縣移民22347人,在縣內(nèi)勘建移民村。其中“興”字片24個村,村名分別是興五村、興十村……以此類推,興十四村由此得名。
老人們的記憶中,那年農(nóng)歷二月二之后,上邊就派人下來鼓動大伙:到了東北要啥有啥,點燈不用油,種地不用牛,樓上樓下電燈電話……“那也不是啥人都能來,多數(shù)都是比較先進的黨團員,最次也是貧下中農(nóng),報完名還得審查批準。我那年17歲,就虛報了1歲,戴著‘青年志愿開荒團’的小黃牌很自豪哩。”75歲的劉鶴亭是當年從臨沂縣洪瑞鄉(xiāng)、湯河鄉(xiāng)五十六個村莊中移民到興十四村的428名開荒隊員之一。
被馬車拉到臨沂縣,上汽車送到兗州,再坐悶罐車,七天七夜后到了齊齊哈爾。一人發(fā)了一床薄棉被、三個面包,住了一夜,卡車送他們到甘南縣城。從甘南到興十四,木轱轆一路顛簸,馬車找不到路,只能看地上插著的小紅旗。
年輕的老張會計從馬車上跳下來,在一片草比人高的荒原上,看到了豎著的小紅旗,木頭橛子上寫著“興十四村”。哪有什么樓上樓下?荒野里是當?shù)乩相l(xiāng)用秸稈新搭的草家子,周圍風沙彌漫,寒風料峭,7歲的付華廷用薄被罩住頭。
冬天零下40多度,草家子的大通鋪里,誰都凍得睡不著,早晨起床耳朵眼兒都灌滿沙土;甜菜渣、豆皮子、草根,就是他們的糧食。條件太艱苦、太惡劣,是去是留,移民們爭得面紅耳赤。
最后,只剩下包括老張會計在內(nèi)的8名黨員帶領(lǐng)大人孩子共36人留下來。1957、1958年,臨沂縣先后又有92名投奔親友的“掛鉤戶”來到興十四村,這128人成了興十四村最早的“拓荒者”。
曾經(jīng)餓得吃馬飼料
北大荒的一切都跟關(guān)內(nèi)不一樣。興十四村的人都是從臨沂移民來的,沒一個當?shù)厝?,更別說有經(jīng)驗的老農(nóng)了。在遼闊的松嫩平原上,不是所有的土地都是黑土地,興十四村的地就是沙石地,跑風漏水??兄衩赘C頭,喝著玉米面糊,在這個陌生的環(huán)境中,第一批拓荒人開始了最為原始的勞作。
牛是當?shù)乩习傩枕憫?yīng)號召捐的,工具是從臨沂帶過去的,一人一犁一牛,拓荒開始了。
剛開始干,興十四人就趕上了“總路線”、“大躍進”和“人民公社”三面紅旗,村民們辛苦干了三四年,家底一點也沒攢下。最艱難的時候,大隊食堂用8斤玉米面,摻著糠,竟然蒸出了240個窩頭……
那時才9歲的付華廷細脖子上支楞個大腦袋,做夢都流著口水去拿鍋里的窩窩頭。他的母親和村里所有婦女一樣,把糠皮窩頭給了男勞力,自己得了浮腫病,三寸小腳腫得穿不上鞋,更下不了地,走路都打晃。
吃不上飯,付華廷就去鄰村討飯。一次餓得實在受不了,他從馬槽里抓了飼料往嘴里填。“飼料有毒?。 鄙鐔T拉他進屋,沒有糧食,只能拿沒摻東西的馬料給他吃,付華廷一邊哭,一邊往嘴里塞。
1964年,老張會計回到臨沂,娶了鄭旺鄉(xiāng)的張學鳳。記者見到張學鳳時,69歲的老人被早年艱辛的生活壓彎了腰?!鞍滋扃P地,中午攤煎餅,社員都在地里吃飯,老張就挑著擔子一趟趟往地里送水,所有人只知道埋頭干?!?/font>
頭8年一分錢沒見著,最初拓荒的歲月里,興十四村成了全縣最窮的村。在付華廷被推選為村黨支部書記之前,這里還是有名的“生產(chǎn)靠貸款、吃糧靠返銷、生活靠救濟”的“三靠村”。
吃上飽飯的日子很快到來。1962年,全村認真種了300坰地并迎來豐收,到1966年,每人每年可分300斤糧食,還能分到10元到50元不等的人民幣。但這開心的日子沒過多久,一場“紅色風暴”又來了,一心想著春種秋收的興十四成了“唯生產(chǎn)力論”的典型,不得不“停產(chǎn)鬧革命”,生產(chǎn)一年不如一年,眼見辛苦攢下的一點家底就要給敗光了。